那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故事发生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小镇中,即便在今天那个小镇也依旧十分贫穷。虽然库辛和雷托夫他们居住的王国——凯萨尼亚在人类所统治的势力中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大国了,但真正意义上繁荣的也不过就是库辛生活的王都以及其他几个大城市罢了。
不过这个小镇在整个王国也可以算是最落后的了,它小到连名字都没有,弹丸般大小的土地上居住的居民加起来也不过百人。人们很少与外界沟通,只是在小镇内自给自足地过着他们的日常生活罢了。至于外来的旅行者更是根本没有,连周游世界的大冒险家都很少会踏足这片土地——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去探索的新奇事物。
哪怕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丰收祭,对于小镇的居民们来说也只是普通的庆典罢了。与王都的盛况截然不同,这里的花车只不过是马车上插了几束鲜花,乐队更只是两三个人对着瓶瓶罐罐敲敲打打,同时唱着古老的民谣罢了。至于天赋的分配更是罕见的事情,因为这样的小镇里并不是每年都会有孩子出生,最久的一次甚至有将近十年没有增加过新人口。
就算好不容易有孩子长到了六岁,也从未有什么强大的天赋——除了“农夫的天赋”就是“木匠的天赋”,最厉害的也只不过是“牧师的天赋”。
直到一个孩子的出生。
当他六岁的那年秋天,他被家人带到了神秘的水晶球前。镇里的人围成一个圈,伸着脖子想看看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天赋。有些人甚至还开始打赌——不过并没有任何人对他寄予什么厚望。
水晶球散发出微弱的荧光,然后逐渐变亮,爆发一般地发散出赤红的强光,如同烈火一般燃烧着,将如同火焰的影子一般的图案打在围观群众们的脸庞与衣领之上。用兜帽掩护自己真容的「肯泽拉」的表情在“火光”的照射之下微微显露——那是惊愕的神情,是看过无数人的天赋的「肯泽拉」也感到了震惊的奇异表情。
比「肯泽拉」更震惊的,是小镇的居民们。
这个孩子在懵懂中便被冠以了“天才”的名号,他也获得了小镇里所有人们的尊崇与希望。他的父母成为了每一位父母的座上客,他也成了所有家长教育孩子的教材。每一个人都为他自豪,所有的人都为他骄傲,因为这是小镇前无古人的奇迹。
“火系大魔法师的天赋”,意思就是说在魔法师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有着不辱天才名号的强大天赋。他也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虽然没有老师的教授,但也凭着从其他镇子里借来的魔导书自学了不少火系魔法。他成为了小镇的荣耀,成为了所有人心中的未来之星。人们将自己的愿望寄托在他的双肩之上,梦想着在史册上看到他的名字。他们逐渐感觉他所掌握的知识还远不能达到他们对他的期望,于是小镇的人们做出了有史以来第一次,也是最疯狂的举动。
他们凑了不少钱,将他送到了王都的学院学习更强大的魔法。
他则为自己超人的天赋感到自豪,在乡亲们的期盼与叫好声中,成为了全镇第一个去往王都的人。
在王都的学习比在家乡的自学有趣也容易的多,身为天才的他在教授们的讲解与自己夜以继日的练习之下将火焰掌控地炉火纯青。每当他看到那红色的精灵在他的指尖上起舞,就会感到别样的喜悦。
至于闲暇的时间,他则会进行烹调美食的活动——自从幼时看到了身为厨师的叔父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他便喜欢上了做菜,并将这当作为数不多的爱好。在叔父的教导与自己对火候完美的掌握之下,他做的饭也受到了人们的称赞。
“自从叔父去世以后,就很少有人教我做饭了啊…”
逐渐地,他已经不满足于自己所掌握的菜谱了。
想到学校的大图书馆里应该有更多种类的菜谱,他便打算利用闲暇的功夫去借几本自学几道新花样。
“打扰了,我要借这本。”
“请出示您的学生证件——〇〇〇?!你不就是那个“天才火魔法师”吗,怎么借这种书?”
“只是想学一点…”
“不行,上面有要求,这是厨师学院的学生才能借的书。你借这种书干什么,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练习练习魔法,别浪费了你的好天赋,反正你又不可能当厨师。”
他终于回想起来了,自己的人生,从六岁那年开始,就已经被规划好了。所谓的爱好只不过是不务正业。
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好了。
为什么要去做自己不该做的事情?
但是他不想放弃自己的爱好。他开始厌恶自己的天赋,厌恶火焰。
他想放弃,但他不能放弃,因为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家乡的人们。
他第一次感到“天才”的称号不再是光荣,而成为了一种负担。
一种与生俱来的,无法摆脱的沉重的负担。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触碰过任何厨具。
他全身心地投入于火焰魔法的训练当中,但却燃不起以前的热情了。
手指上感知不到火焰的炽热,但内心上却感受到了火烧的痛苦。他的心一点一点地被焚烧殆尽,只是像机器人一般做着应该做的事情。
然后,他毕业了。
他放弃了学院为他推荐的职位,毅然决然回到了家乡。
“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们让你走,就是想让你离开这个小镇啊。”
“回去吧,你的舞台不是这里。”
他明白,他已经不再是这个小镇的一员了。
他已经成为了王都的人。
于是他再次来到了王都。
于是他再次回到了王都。
他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他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乡亲们给予他的使命,然后回到家乡。
他不愿去找工作,因为他不愿再次接触火焰了。
他便用乡亲给他的钱中剩余的部分和还没来得及花的奖学金过日子。
然后,钱花完了。
付不起租金的他被迫从房子里搬了出去。他一边考虑接下来的归宿一般整理着自己的行李。然后他发现了自己藏起来的厨具,与自己尘封的记忆一同复苏了。、
他的内心出现了一个叛逆的想法。
“反正已经无法回去了,不如就在这里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
他决定欺骗乡亲们。
但他内心的火焰再次复燃了。
他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四处做工,平日就住在马厩或是其他地方。——苦工是不需要什么天赋的,他便很好的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一边受苦一边筹钱。几年的时间他换了好几个工作的地方,但只有那套老厨具一直伴随着他的左右。
很快,他攒够了需要的钱。
他自己设计,自己做工,盖了一座小屋,既当作自己的住处,也当作自己的店铺。他的手艺吸引了不少老客户,也使自己的生意越来越兴隆。为了使自己做出的饭菜更加美味,他再次拾起了火属性魔法。
他也明白了——为了自己的梦想,更需要好好地利用自己的天赋。
随着饭店名气越来越大,他也吸引了不少上流社会的人前来品尝,其中就有宫廷魔法师——他的同学。
对方看见他以后先是一怔,然后便铁青着脸色,连句招呼也不打便带着侍从离开了饭店。
从那以后,前来吃饭的人越来越少,直至没有。
已经过了三十岁生日的他再次感到了强大的无力感。他起先还会走出门外招呼顾客,直至后来他除了必要的外出,连一步也不愿意踏出门外了。
他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什么地方做错了,他不知道他的罪孽在什么地方。
天赋,天赋,天赋!
人们只是按部就班地照着机械般的生活做着他人为自己所规定的工作。即便不喜欢也没办法,因为除了应该做的事情之外,所有事情都不过是错误的罢了。
他迷茫了。
“请问这里还营业吗?”
直至那一天,那个踏进门的男人对他说出了这句话,才再次照明了他前进的方向。
他跟随着他的脚步,即便无法招来任何顾客,也还是日复一日地招揽着顾客,哪怕得到的只是不屑一顾的鄙夷神情。但他拥有着无限的希望,他相信总有一天能得到人们的认可。
那个男人曾经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天赋什么的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你认为呢,雷托夫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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